手劲可真大。
像凌迟。
拜他以前死不肯乖乖睡去的经验所赐,沈华这几天应付得堪称是游刃有余。他能巧妙地把躯壳丢给睡意去折腾,神魂却游离于困顿的肉,贪婪地注视着花团锦簇的世间。
只是……沈华吃力地睁开,心想:不能陪他更久,可惜了。
……倒也醉了个净。
大概即使是以卵击石,撞得多了,也还是能拖慢一程的。
可是……
他几乎要被冻住了。
“你之前都没有预告的。”
世界渐渐迷蒙。
他看见谭景和似乎在絮絮地说着什么,可是听不清了。好在还能受到谭景和温,和抱着他的力度。
对不起啦,我尽力了。
光标险恶地闪烁着,发着冷光的屏幕像一个血盆大。
谭景和十六岁找到自己喜的东西,二十六岁找到自己喜的人。
接来的几天像是被人了快,时间仓促得模糊不清,像一撮不断飘散的烟。
“你说,这次我还能醒来吗?”
。
谭景和忽然狂起来,心率后知后觉地开始飙升,手脚却一片冰凉。
无论如何,这段路他走得泰然自若,有条不紊。沈华自觉这算是对自己一个面的交代了。
沈华长久地注视着谭景和,睛湿,像是淌着不忍。
他沉沉、沉沉地睡着了。
他只要耐心地等一会,那个茸茸的小动又会生龙活虎
只好不甘地被森冷的现实推着走。
不知多久,沈华艰难地抬起手,拍了拍谭景和的肩,单方面地完成了告别。
何况他还有一团巨大的、人形的眷恋。
毕竟,从一片黑暗中走另一片黑暗,那也太苦了。
他先前那些不奏效的熬,到最后竟也颤颤巍巍地帮了他一个忙,让沈华在这种况还能匀几分心神,怡然自得地享受完他所剩无几的时光。
谭景和死死咬住尖,终于不再试图把因破音而几次停的话续上,安静了来。
而现在睡意一一弥漫上来,叫嚣着要把他吞没,沈华只有清醒地看着自己浑浑噩噩地走向末路。
沈华想起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看电视剧,十分不解为什么每个死人都要大睁着,好像死不瞑目的样,非要等待别人去阖上他的。
在他的视野里,无动于衷地趴着小小的一坨,像无数个过去那样安静地沉睡着。
沈华无声地笑了起来。
以往,他总是迅速地人事不省,只是在虚无的空间里挣扎,困乏从未涉足过现实。
沈华却几乎是如愿以偿的。
谭景和无话可说。
这已经足够幸运,足以令他满足。
……至若和景明,波澜不惊,上天光,一碧万顷……则有心旷神怡,辱偕忘,把酒临风,其喜洋洋者矣。
然后在二十九岁时,失去了他。
然后他残忍地说:“你不明白。这次我是从现实中受到的。”
没想到轮到了他,他也是用尽全力地睁大,企盼能多看一、再看一……
沈华大睁着,忽然毫无由来地回想起年少时读过的古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