泼天的荣华和权势没了,文华熙欠安不能
驰骋疆场的一代豪杰,如今却心甘愿地握着枕边人纤细秀的脚踝,替他浣足,还觉得滋滋,也是一桩奇闻。
来,去,归何?
玩笑开罢,文华熙便觉得夜时分有了凉意,叶上鸣蝉,更深凝,却又引他注目,他便轻轻搓着冰冷的手腕,攀了枝花在手:“总督可知,此花是香在花,还是花?”
“如果总督还要再说去,我们也很难相了。”文华熙知这几日临近夕华的生辰,祝火从未放过,每逢此时,难免郁结于心,言辞冲撞。
一语毕,两人俱是无奈而笑。
文华熙敲了敲手的大脑壳:“你倒好计策,我不吃荤,他又不好意思动筷,最后肉还不是都到了你嘴里?”
山中自有路,山中本无路。
“明人不说暗话,你这两年是越来越不行了,所以他才这么紧张。你明知你要是不在他不可能独活,现在才纵容他,对不对?”
祝火仔细凝视着文华熙的睛,缓缓摇着,自言自语:“可是你本对他毫无意,哪怕是现在也没有,你不累吗?何必为别人牺牲至此?”
郎中说文华熙不能擅动心绪,凶荼全当放屁,要行尸走肉一样活着,倒不如俩人一块儿烧死在火里。
“如此,既寒山,乱花障目,也就不必把凡事都分得那么清楚。”文华熙将花收了随的香中:“人人都说只有看透了的隐士才会遁深山,其实世人是雾里看花,我们也不过中望月,借这深山一躲,隔绝红尘,正是为免去许多不必说的话。”
山中方一日,世上已千年,祝火如今才知,踩着这寒山石径一路归去时,才当真是前尘往事,无需回溯。
“总督还是一如往常痛快,不过有些事,不用说得那么清楚。”
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以前那场酒宴,凶荼比文华熙还怕见人喝酒,自己也戒了。他虽从来不说后悔,可日复一日朝夕共,文华熙看得他心难过。也只有祝火是他们的“衣父母”,才有几杯小酒的待遇。
一边大喊让自己快走,本有意反讽几句,最终却讷讷地没说。
“山里花草多,一时认不清,我哪知这朵是怎么回事。”
文华熙平静地看着他陷沉思,如莲台上的明灯,见证世人棒喝,却不发一言,只任夏风舒广袖,徐徐若莲。
文华熙任他把自己拉屋坐,又巴巴地绞了帕,拿铜盆打了来,也只由得他去。
祝火忽而叹了气:“旁人看来,都以为是他在照顾你,其实是你迁就他更多吧。”
凶荼笑得一白牙,也不辩解,狼就是狼嘛,狡猾是天。
他伸手接过了那致的包裹,其上字迹如寒梅,滴都是文华熙亲笔。前这位神族皇也人如其字,适合永远活在传说里,病痛或许急速地侵蚀了他连尘世的时间,却丝毫无损于他微笑的面庞。
回转屋,凶荼立刻迎上来搓他的手,刚一碰到他才醒觉自己洗了锅碗瓢盆,手也是凉的,又慌慌张张地拿了破布拭:“他又发酒疯说胡话了?”
祝火毫不客气,还夸张地施了一礼:“那是那是,本督最是个心狭窄的小人,见不得旁人恩。何况托赖先生赐教,近年风调雨顺,家家耕织自足,陛还要赏我个大司农,自然少不得筹谋一番。”
文华熙也不再和他理论,前确是桃源,但也是迷津末路,各人有各人的缘法,他渡不了那么多的。
文华熙一开始是不愿意同他说话的,每日只把他当摆设,是他天长日久地在怀里捧着捂着,才有了几分活人气。凶荼有时甚至会故意气一气文华熙,好让这快要成仙的人多几分喜怒哀乐。
祝火背过去,看着一轮孤寒明月,忽尔便觉彻骨哀恸,几近不能自已:“……文华熙,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个可怕的人。”
文华熙笑了:“看来总督是想早腾这片山,省些粮啊。”